走著走著,我跟媽媽進到巷子裡的一家花店。喜歡在旅館房間插上鮮花,是母女倆的習慣與默契。我們同時在玫瑰、菊花等常見花草中,看上春天中國北方盛開的紫丁香。紫丁香四瓣小花叢聚的天然花串,散發出懾人的濃郁香氣,它是戀人最美的信物,蝴蝶依戀的故鄉,也是許多淒美愛情傳說中的主角。
雲之凡因為兒子在樓下等候,而無法久待。她顧不了江濱柳的哀傷,轉身留下盼了她一輩子的他,獨自承受紫丁香的著名花語--初戀的刺痛。
再進入病房的江太太並不清楚,就在她出現的短短幾分鐘前,到底發生了什麼,只知道自己的先生在難過。與雲之凡脫俗的氣質相較之下,江太太顯然俗不可耐。因此,他從未打開心房接受這個女人,但這並沒有動搖她對他的感情,在先生每每陷入陳年往事與現實脫節時,默默打點著他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醬醋茶。雖然,她不是他心靈的港口,卻是他最實際的依靠。
這時候,江太太伸出了手,想要撫慰落寞的先生。而他任由她的手留在自己身上,沒有如往常、下意識地甩開。暗戀的劇情就此停格,江濱柳的故事自此繼續在台下觀眾的內心迴盪。
我從店員的手收下包好的紫丁香花束,與媽媽踏上返回旅館的道路。路上,我思索著自己與江濱柳的關聯。一度,我也曾像他盲目地追逐生命中的紫丁香,如戀花的蝴蝶,忘記花開也會花謝,看不清人世間的緣生緣滅,以為美麗的剎那都能成為永恆。
上海微涼的夜裡,我牽起媽媽溫暖的手,知道再過不久爸爸就會演完戲回到旅館,我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踏實。
還好,我並沒有像江濱柳,要等到將近過了半個世紀才從夢中清醒,即時察覺那身邊始終存在的溫度,了解人生真正該珍惜的,不是絢爛的浮光掠影,而是手中握得住的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