麗貞很細心,跟我講解為什麼要拍這部戲,三十分鐘的戲她講了足足兩個鐘頭。我雖然挺有耐心的聽著,還是記不住所有的細節。故事大概的內容是說一個當年因為事業失敗,走投無路的人,最後選擇拋家棄子不見了。二十多年以後,居然他兩手空空的,又回到了這個他已陌生的家。而對於他的妻子及兒女來說,他當然是一個「陌生的爸爸」。
我跟麗貞交換了一些意見,我覺得如果我是這個父親,在拋家棄子二十多年以後,回到家來,只可能有一個理由:那就是已走投無路或者是得了不治之症,想在生前再看看家人。所以說他的角色特性應會是低調而委屈求全的,而且台詞不能多,最好少到幾乎沒有台詞。想想一個這樣的父親,還有什麼臉說話?何況演的不是一個無賴爸爸。
導演也同意我的看法,把我的台詞刪到只剩下三,四句,而且每句只有幾個字,不足的部分,最後用OS來加強。台詞都給了妻子(楊麗音飾)、兒子(陳子強飾)、女兒(楊小黎飾)。我是個無臉、無話,勉強說就是個家中的隱形人,只求能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,還能看看我的家人,雖然他們對我都有不同的怨恨。
天啊!我怎麼會接了這麼一個角色?無他,今年五月心臟開刀以後,休養了兩個月,大體上已恢復得差不多了!公司我已退休,沒我的事;演戲的朋友都知道我剛開刀,所以沒人來找我拍戲。忽然有人找我演學生劇展,而且是演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,對我來說多多少少有點挑戰。所以,我就接了!
等導演走了以後,自己想了很久。因為我在中年的時候,公司也發生過財務困難;當時負債十五億,這是我能力無法償還的。父親留下來的事業,拖了十幾年,最後無法經營,只有退票了!退票後,一連串的事要處理,幾乎沒有一件是好事。什麼場面我都看過,有時真想不要活算了!幸好有老婆和三個孩子在我背後默默地支撐著我,才讓我在十年後,把債務處理完,如今我們仍能一家人快樂地生活在一起。
戲開拍了!因為大家都是新手,所以多少有點手忙腳亂的。幸好拍攝期只有一個禮拜,而我的部分只有四天。除了一場在公園的戲,全都是在汐止的一間老公寓中拍的,那就是我的家。嗯……也不能說是我的家,因為我已離家二十多年,以前可能是住豪宅也說不定。這是間舊式的公寓,沒有電梯,沒有冷氣,甚至連窗子都只有前後才有。其實台灣很多公寓都是這個樣子,前面就當客廳,後面是廚房,中間隔了兩小間臥房,而且都沒有朝外的窗子。我好奇地問劇組的小朋友,這種房間冬天還好,夏天怎麼住啊?誰知道她居然說:「我家就是這樣啊!」